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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要步入我人生中的第28个年头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从就要过去的日子里抓住些什么,可以留下点痕迹。回首往昔,曾经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那个少年已身影依稀,眼前的已然是一个增添了些许世故和几多沧桑的青年。
10年前,当我背起简单的行囊,离开了无名的但却从来没有让我感觉到过孤独和寒冷的小地方去读大学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对电脑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有见过超过20层高楼的高中毕业生。临行前,母亲又悄悄的多给我200块钱,叮嘱我晚上下自习后可以买包方便面。就这样,我进入了城市,也进入了我人生中的一个新时期。
大学,城市,潮流,一切的一切,每天都在强烈地冲击着我这个从农村小镇出来的年轻人。于是,曾经的梦想和追求也开始了和欲望无休无止的纠缠。慢慢的,平静而富足的内心变得动摇和不安,终于,我开始放弃了白开水,喝起了可口可乐,丢掉了母亲纳的千层底,穿上了NIKE,而我口袋里的钱也越来越显得是那么的单薄。在进入到大学第二年的时候,逃课已经是我的家常便饭,读书已经不再是一件让我很快乐的事,在我的元素中股票和游戏已占据了上风。我整天穿梭于城市,寻找一切可以赚钱的机会,为的就是让自己觉得我是属于这个城市的,和他是匹配的。为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不再是那个从农村小镇出来的男孩。我年轻的心就这样渐渐的迷失了。
毕业的那天终于到来,在经历了惶恐和不安的等待之后,总算进入了一家行业内还算知名的IT公司,在这个中国最大的城市里开始了我新的生活。从此,我的生活里就再也没有了过去阳光照射在麦田里的清香,也没有了在乡间的河流里畅游的快乐。租房,搬家,赶公交,挤地铁,还有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出差和整天的蒙头大睡充斥了我的生活。
在这个巨型城市里的第一年就这样的状况中匆匆而结束了。凭借农村人特有的牺牲和忍耐,加上我还算出色的工作能力,我赢得了公司的认可,从一个基层员工成为了一个中层经理,我终于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司,虽然不大,也很简单,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满足和自豪。慢慢的,我放弃了挤公交,也不再愿意和别人合住在同一套房子里,我开始习惯上喝星巴克,喜欢上了名牌西服,也喜欢上了在周末的夜晚泡酒吧。当我拎着BOSS的公文包,穿梭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CBD的时候,当我看到身边的那些洋鬼子和我没什么分别的时候,我由衷的感觉到了一种无比满足的虚荣。于是,我开始学会了高谈阔论,学会了装腔作势,甚至,在与装修工人不期而遇的时候我也学会了皱眉。而我,忘记了他的家乡其实和我的家乡一样美丽而贫瘠,忘记了我们有过一样快乐的童年。我高昂着头颅,无非是为了表示我是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的“成功人士”。而当我匆匆和他擦肩而过之后,心底泛出的是阵阵的对自己深深的厌恶。我的生活里也依然被夸夸其谈,不着边际的虚荣和欲望所充斥。我的心灵找不到方向。当给身在遥远的家乡的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当我说着我的乡音的时候,我才记得,我的家乡在那个默默无名的小镇。在这样的夜晚,梦醒之后,我的枕边总会留下一丝泪痕。
生活在继续,又是3个年头过去了,在经历了我光鲜的外表下许多人都不知道的艰辛之后,我终于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悄悄的安下了我的小家,疲惫的心总算在每个忙碌的夜晚有了一个可以暂时栖息之处。而我的腰包也重新回到了10年之前,空空如也。为了房子,我不得不重新回到了4年前,我又开始了赶公交,挤地铁的生活。而这个城市的夜晚也依然是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男男女女亢奋地在灯光里高声的谈论着,放肆地大笑着,白的,黄的和黑色的。Everybody looks so dam happiness! 而我,不得不暂时告别了星巴克,告别了酒吧,告别了那些曾经让我陶醉和带给我满足感的地方。在寒冷的夜晚,我一个人匆匆走在街头,脑子里飞速地寻找着我的下一个路口。在经过蜷缩在地铁口的乞丐身边,偶尔我会在他的罐子里留下一个带着我体温的硬币,然后继续匆匆走我的路。
身边的朋友和同事,一个个都发达了起来,这更加的刺激着我,我又一次的失去了曾经的满足,心灵的天平再次向欲望一端快速的倾斜。我的翅膀一天天的在强壮,欲望也在不断的膨胀。为什么我不可以?终于在6月的最后一天,我把一份辞职报告交到了老板面前,然后收拾了简单的东西,离开了我奋斗了3年的地方。
通过和别人合作,我总算开始了我认为的属于我自己的一份事业,我投入了我全部的精力,废寝忘食的工作着,为的就是能迅速在竞争激烈的行业里立稳脚跟,商场如战场,在最初的1个月里,我就尝到了这一点,我失去了一个一起工作了4年的好朋友,就是为了争夺一个人才。在那个大家都针锋相对的时候,我们互交绝交信。我毫不犹豫的删除了所有关于他的联系信息,以表示决绝的决心。在艰难的困境里,我吃住在公司,过着非人的生活,在员工士气低沉的时候,我一次次悲壮的告诉他们,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4年后的我们就可以站在NASDAQ的舞台上,我们都可以一夜之间成为这个城市里最富有的人。这些日子里,我天天超负荷的工作着,终于在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晕倒在办公桌上。
在我感觉到自己正被浓浓的暖意包围着的时候,我睁开了沉重的双眼,我躺在被阳光充分照耀着的病房里。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守在我的床头,她满脸的疲倦和焦急,看到我睁开了眼睛,不知是高兴还是心疼,两行热泪瞬间从她已经苍老的双颊滑落。我突然觉得自己回到了美好的童年,一下子扑到了母亲的怀抱。
休息了1个礼拜后,我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我从容了许多,笑容也多了许多,同事们对我的改变惊讶不已。我也重新搬回家里,虽然公司还在艰难阶段,但是在每个周末的清晨,我都会舒服地坐在阳台上,听着音乐,享受美好的一天的开始。我忽然明白,生活的意义在于一切美好都可以到来,只是我要不急不躁,努力的付出之后,一起自然水到渠成。记得白岩松的《痛并快了着》里讲过:人生中所谓的荣誉,地位,事业等等都是0,而健康是1,在有了1之后0越多越好,而如果没有了这个1,再多的0都是没有意义的。生活其实就是白天和黑夜,白天的风景固然美丽,但是在每个夜晚,如果我们能够从容的用心去感受,其实又何尝不是一个美丽平静的夜晚。
这10年,过得太匆匆,我失去了太多的平静,多了太多的聒噪,我放弃了太多的思考,参杂了太多的虚荣,我忘记了许多曾经的简单但是很美丽的记忆,收获了太多的浮华。原本年轻的心,过早的让社会的风尘渗透。无论是生我养我的小镇,还是成就我的这个城市,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就是给我一个可以快乐生活和追求幸福的地方,过去的我是天真的,是简单的,是从容的,所以,我觉得很快乐,很幸福。而现在的城市,依然需要我从容面对,美好自然就会重新回来,虽然我曾经迷失,但是我已迷途知返。我也知道:知足常乐亦长乐。
2008年1月9日于上海浦东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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